茉苇

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留其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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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omic Generation

夏天。


一切都是炙热的,风,光,葱葱郁郁的树叶投射下的影子。蝉鸣叫,却不伴风铃叮当,人熙攘,却不带喧闹嘈杂。空气和空气凝结成块碰撞,唰——书页翻动时割裂了固化气氛。易倦的猫伸懒腰,飞蛾扑腾翅膀后落,一切又回归原点。

炙热的。


爆豪胜己看着眼前的四下摊开的书,笔记本,铅笔左记号笔右。笔盖不知掩藏在那本书下,只剩下荧绿色笔头在对面人的手边。

还差一点,再近一些就擦上去了。爆豪默不作声,换只手撑脸。


随着一声嘟哝,对桌人埋在双臂里的头战栗,微卷的头发轻颤。手向外伸,在快要徒添一道划痕前,记号笔被抽走了。替换而来的是手。

食指和中指,缓慢地,缓慢地钻进虚拢合的手心。


噗咚。

噗咚。


太吵了。

书页翻动的声音,窗帘摇动的声音,夏虫吱鸣的声音。风一缕缕,呼吸一声声,太吵了。

爆豪看着笔记本边缘,铅笔痕迹被擦过,只剩下暗印。是演算或者是什么临时记录。视线再扩外,深色似乎带有墨绿的发尾软绵绵。


“喂。”

“唔——”

刚刚开口,绿谷耸下肩,似乎梦到了什么长叹口气。嘴巴咂吧两下,咀嚼吞咽了下一个长叹,呼吸又变得平缓。


“白痴一个。”

爆豪还是没忍住,咬下下唇笑着咬字。

“废久。出久,出久——”


“得了。我也是白痴。”




Comic Generation

by:Movi

cp:出胜,无个性背景,高校生


「ある日僕らは恋に落ちる

   那天我们坠入爱河

  そして魔法はとけないまま

  而魔法还尚未消除

  友情だ、努力だ、勝利だとか

  友情啊努力啊胜利什么的

  これじゃまるでマンガじゃねェか

  简直就像漫画一样」




“等一等,等一等我嘛。小胜。”


单车轱辘咕噜噜,听到声音转的愈发急促。爆豪头也不回,步伐却加快了。


“小胜!”

此起彼伏的呼唤,一开始远远甩在脑后,不一会便绕至耳畔。呼吸声从平稳变成了有节奏的“呼——哈”,接下来爆豪便嗅到了独一份的热气。

汗水,草叶,黏连一起。并不是让人困扰的腥臭,反而像是雨后斩过的草梗,浅薄的气味里混了一丝说不清的甜味。


“我在问你啊,小胜。”

他又重复了一遍,踩踏板的幅度减弱,再减。自行车停下来,和爆豪的并排。


天气太热了。绿谷出久看看路边的树,顺带着看了看太阳。想擦汗却发现自己裤兜里只有几个硬币,打算让汗自由流淌挥发也不是办法,他只能胡乱用手擦抹。

尴尬,狼狈,想要在最后相处的几天留下好印象也成了困难的事。

诶。心里默默叹气,眼神偷偷旁瞥。


爆豪站在坡道边,阳光从上、从侧、从各处打来,浅色的发,睫毛,皮肤,融入光般一闪一闪。暖风擦过他,抚慰着发向后拨弄,露出了额头。他的眼直视着前方,旁若无人。红色的瞳仁里有什么在晃动,摇曳,摇曳着,像火苗,又像是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宝石戒指。

他没有注意到,只是继续向前走。耳机栖息运转,线随步伐晃动。


“好热啊。”


身边的人停下来了。绿谷向旁侧看,爆豪的自行车已转向路边的杂货店。风铃摆动叮当作响,悦耳的声音融入弹珠汽水咕嘟咕嘟泛气泡,凉爽感泛来圈圈层层。

操作性条件反射。绿谷出久的脑内被几个字歪歪扭扭填满搅乱,水纹袭来,他竟一瞬间觉得有些寒意。在他一人发呆思考名词定义时,爆豪已经走过一个来回。甩手投掷,伸臂接收,乐此不疲的攻防战告一段落,绿谷手里是棒冰袋。

随后习惯性一分为二,完全失败,惨败。回应是爆豪胜己派嗤笑,毫不谦让拿走掰得两份棒冰大的那边。留下的是露出半截木棒的,绿谷选择满怀感激一口吃下,心里满是“甘之如饴”的解释。


棒冰确实是甜的。


接下来的路途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广告,小贩的问候,走过近十八年的路似乎每天都变化细微,最多是电线杆下的花增加一颗苗,亦或野猫溜一只。绿谷与爆豪从中穿过,却因为前后问题又一次产生争执。

走到前方是挡眼,后一些是图谋不轨。“你到底要我怎么做”,绿谷出久脑里快要唱起歌剧高潮段,下一秒火苗却被自己掐灭,化成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。

“你叹个屁啊?有话直说。”

看嘛,就算是默不作声也会被骂回来。

“不愧是小胜——我是这么想的……诶呦。”

委屈如绿谷出久,急着推车上坡,结果一个趔趄把书包差点摔出车篮。羞耻感愈重,少年耳根红透,夏风搔得炙痛,和另一边的笑声一起,快要被烤熟了。


夏天哟。

感叹季节之余,他又一次加快步伐追赶去。这次他们肩并肩,那份抱怨久久没有从爆豪嘴中吐出。绿谷换了推车的方向,选择了爆豪相反的那边。于是自行车成了两人身侧的护卫,忠诚地吱呀发出运动中的声音。

双手换成单手持车把,裸露的肘部轻碰,指尖微颤划过。分不清出汗是因为天气还是自己,只有躁动的心嘭嘭警醒手臂停止发抖。


嘭嘭。

嘭嘭。


“恶心。”

爆豪把脸撇去相反方向,腾空抓手,动作干净利落。绿谷“啊”了半声,立刻识相与他指指对扣。刚刚的“恶心”转化为长串的“小胜坦率体”翻译,使得半路上绿谷咯咯笑了几声。

路边的树荫撒下变化各异的阴凉,像是穿行在儿时秘密基地的树林下,他们牵着手,大大方方行进。自行车是钢铁堡垒,护着勇者们前行路途。树上停着大只的昆虫,也许是歌咏夏天的蝉,也许是难得一见的独角兽。

如果是五岁的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,他们定然会小跑去观察。然后商议捕捉计划,最大最好的是爆豪的盒中兽,次品给绿谷,但不论是怎样的虫,几天后就会被放走。

但此刻十八岁的爆豪胜己与刚满十八的绿谷出久,只是与那些小玩意错身,一心一意在对方被汗浸得黏糊糊的手心。


“小胜……”

他又一次尝试开口,这次爆豪挑眉看他。火焰跃动着,栖息在层层绿叶下。


“你打算报哪所志愿学校?”


说出来了,最终还是从自己的嘴中说出来了。满屋子气球逐个戳破,弹珠撒落地板滚动来回。心理悬挂的袋子破开,石子噼里啪啦坠下。脑子混沌,耳鸣嗡嗡。想要知道答案,又不想知道答案。绿谷出久成为了马戏团小丑,拿着平衡棒在绳上摇摇晃晃。

他动用十二万倍侦查技术,用眼用耳捕捉,等待那句可能是轻如叹息、也可能是钟鸣回荡一般的答话。


一秒。两秒。彗星在晴空坠落,然后倒放返回,自爆变成金平糖。河流盛满弹珠汽水,鹅卵石成为玻璃制品,碰撞擦出火花,燃尽了夏天。

三秒。四秒。脚腕缠绕了重锤,步履移动艰难,汗水滴打肩衣衫。唾液吞咽利刃碎刀,无名虫撕咬单份心脏,丝连化为浓浆,抹平了悸动。

五秒。


“关你屁事。”

一切终止,绿谷出久的祭典放映完毕。他愣了一会,或者只是脑子短暂跑去外太空探索重力场。然后他看他,半天扯出一个稀奇古怪的笑。

也许,嘴角两边勾起的角度不同,肩膀单耸起某一侧。他或许忘记松开因紧张而蹙起的眉头,又可能是只记得松开一侧。如呼吸一般简单的微笑,此刻也变成了最难解答的数学题,但是绿谷出久已经不在乎了。他全身的气力化成了话语吐出,像是交代了自己半截灵魂一般。


“这样啊……也是呢。”

也是呢,你就是这样的人。心理暗自加上了一句抱怨似的话,但嘴上却已无力说出。视线雾霭沉沉,直到这时绿谷才意识到刚刚的急躁硬是把眼泪憋出几滴。

他们牵着的手没有松开,风也不休息。眼前忽明忽暗,他们在走,光斑也在。

收臂拉过他,紧紧抱住他,贴耳恳求他。说出那个答案——说出彼此都知道的那个学府名。然后定下再会的约定,樱花绽放之前便去看月亮,嚼着冰镇西瓜和乌龙茶,接吻是夏末的味道。然后,牵手勾小指,像儿时爱做的那样。约定好,约定好了……

绿谷出久想,脑里构思剧情。但手却只是虚拢着,热风钻进他们的间隙,故意要割断一样离间他和他。


“——久……”


有谁说了什么话,但他听不清。是天气太炎热,还是说脑子无法反应?自行车飞起来,撞上树枝落下星星点点,文心兰,月见草,狗尾巴草飘飘洒洒,裹挟着烧焦的灰烬溶解一切。


“白痴。”

“啊!”


绿谷翻身直立坐起,结果充血不足头晕目眩,脚一蹬弓腰,头直直撞上桌角。还来不及看清周遭,连带落下的书就把他砸了个措手不及。

半天才搞明白自己是在图书馆,绿谷揉头,不幸中的万幸,这样的下午附近并没有多少人。他最开始惊呼没有被黄牌警告,心里的小绿谷举臂绕圈跑欢呼。


幼驯染在对面,完全是被吓到一样滞住动作,右臂滑稽地悬空,只有手指触在桌面,食指和中指似乎为了什么而等待着。

大概是寻找笔吗?绿谷思索着,手却被什么驱使着搭上爆豪的。

记号笔咕噜噜滚下桌,只剩两个人面面相觑。钟表滴答滴答,嘭嘭心脏跳动。夏蝉嘒嘒鸣鸣,噗通胸腔作响。不知不觉两种声音通过重叠的手达成一致,连眨眼的频率也近似一致。

似乎该说什么,但又似乎不该开口。气氛太安静,空气太凝结,呼吸似乎也化为了可有可无的一项身外指标。刚刚的小闹剧搞得记号笔还是抹在绿谷脸边一道,爆豪想要笑,但最后也只是细微牵动了嘴角。但在细小的举动也被对面的人看在眼里,绿谷没明白自己脸上像是胡子一样的笔道,他单纯想成了爆豪的哂笑。

梦中尚未消化的泪水还在,飘荡着让心也无从着陆。

梦魇,幻想乡,游来荡去的问号连串,指向未来的缥缈蓝图。它们和爆豪的稀薄笑意一并挤压着绿谷出久薄弱的心脏,下秒就会破碎陨落于夏末……


“我说——伤春悲秋的死书呆,白痴!”

“我才不……是……”


反驳的话语被打断,面前被扔来份介绍函,上面运用的图片是绿谷曾彻夜在网上翻找过的,那个石柱上刻字是……

是绿谷的第一志愿学校。

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要去哪里吗?别小看我。”

“……小胜!”

“哭哭哭,哭个屁。再和晨间剧女主人公一样傻兮兮掉眼泪,老子现在就换了志愿。”

“不要!不要。”


绿谷吸了吸鼻子,另一边手也伸出,双手捧着爆豪的手凑在唇边。隐忍半天的泪珠完美自由落体,缀在无名指根端化开。

爆豪看他泛红的鼻翼,错开脸又转回,心下窃喜自己预测无误,表面还要摆出无所谓的神情。即便他清楚地知道,自己现在的表情和对面的废物没什么差别。悲伤可以掩盖,但快乐不能。他蓬勃生长的青年人野心愈发浓烈,眼前的人会变化,会穿蹩脚的西服,偶尔佩戴眼镜,学术研究在忙碌也会嚷嚷着吃手作料理,然后……

然后他会像现在一样给自己的无名指套下真正的戒指,用翠绿的嫩芽,用爆裂的火炭,或者是最简单的钻石,这些都无所谓,只要是他选的,一定是最让自己嗤之以鼻的。


就像他现在的泪水。


爆豪胜己还是决定坦率地笑出来。


夏天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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