茉苇

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留其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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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vie

绿谷出久做了一个梦,很长。

他在影院,数小时动作近乎不变。电影缓慢放映,音乐自四周包裹而上,潮涌潮落。眼皮耷拉着,像停车场上那辆二手车的雨刷,开,合,开,合。

他身边,爆豪胜己也一般,头侧向一边,却执拗着不靠向他。嘴微张着似乎要说些什么,最终却只是嘟哝了几句。

凌晨的空气湿又冷,影院没几个观众。留下来近乎皆为同他们一样,决定假借电影名义找一湾避风港的人。

连放着的电影,从第一部到第七部,片尾的报幕和屋外的曦光有些倒换的呼应。绿谷直起身伸个懒腰,恰好对上了爆豪睁开的眼。他在黑暗里发光的瞳孔显得大一些,湿润的红色里流光溢彩,然后他唇线抿起,勾出了圆润的轮廓……然后他开口,声音嘶哑着像旧碟片,朦胧着听不大清。

“……你……天……”


……说了什么?

梦戛然而止,后续留白。



Movie

文:Movi


*演员出&导演胜

*“It's about love/It's about dream/It's about the dream we love/It' about the love I dream”


他们曾打算租一辆车,比原本有的好一些,有大储存空间和耐久度,从德姆恩出发,到福澈。带着两箱道具和摄影机,拍一路的风景。


这件事被绿谷出久在化妆间想起,身子一直,把造型师吓得险些把手上的发胶扔掉。

“诶。”

绿谷双手合十拼命道歉,造型师的女孩子叉腰十二万分不悦,腮帮子鼓起来像是花栗鼠。

“即便您这么道歉,可我差一点就出差错了呀。希望您注意些,今晚可不同寻常呐。”

“我明白,明白的。”

“今晚可是颁奖典礼,早在几个月前就吵得沸沸扬扬了呀。请您务必要沉住气……”

“我一直都……”

他嘀咕句,身子不敢再乱动乱。

视野黯淡,空气变得稀薄。闭上眼,万花筒般的追忆涌上。这一年来演过的,得到的好评差评,临行前欧尔迈特给他留下的话。接连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着,最终他听到了那句埋藏在深处的,微乎极微的叹息。


“我一定会成功的。”

“不,是我们。”

“……”


声音越来越弱,想不来。

绿谷再睁眼,直对上镜子对面的人。自然卷的蓬松头发被梳回脑后,眉形修得英气。一时间质问对方人的身份,答话是意料内的。

“绿谷出久”。

亲昵的称呼会省掉前两个字,粉丝会叫他DEKU,发音和一个人说的一样,但又完全不一样。多久没听到那个蓄满怒意、唾弃、隐约笑意的称呼了?绿谷眼皮向上翻,被灯光刺到了。


他在颁奖台上。不出所料,这一次最佳导演又是他。获奖作是一部文艺片,镜头切换的却极其利落,没有忧愁的解说,没有低沉的旁白。话能怎么精简就怎么精简,最后的效果却把剧情完美表达。结尾是枯败的干花束,唱片被折碎,哀凉惆怅。

“爆豪胜己运用与他惯常完全相反的手法阐述了该片。”

开什么玩笑?那样的手法只有爆豪一人会做。完全相反?那只能说明你们这些评委看走了眼。

迟到的雨,晚开的花,说好要看日出却发现是大雾,约定去看晚霞结果中途堵车。每一部作品里都有时运不济遇人不淑,说到底相似的地方就是那句话。

“来不及了。已经。”


来不及了。


这句话到底是想说给谁,又想表达什么。

除了他绿谷出久,还有谁能明白。


*



从颁奖典礼离开的时候,恰巧撞上场雨。淅淅沥沥像是那部获奖作,该死。爆豪胜己在廊下,孑然看模糊的远景。

骤雨成丝成缕,是他最讨厌的冗长繁杂。如果可以,真想把这一切烧毁撕裂落他个干净利索。无论是天气,还是今天的颁奖典礼,可以的话都折腾个昏天黑地,尤其是那个……

尤其是那个双手怀抱着影帝奖杯,傻笑得和刚出道毫无差别的白痴绿毛怪。纵使他把自己打扮得再得体干练,在爆豪胜己眼里也永远是那个单懂得换格子衫颜色的海藻。

刚刚在颁奖台上,他一副热泪盈眶的蠢样,状似几百年都与最佳男主演擦身的倒霉鬼——怎么可能,这是第几次连冠?换成别人得意还来不及,应该去各个艺术家栏目做客,回顾半生,能哭着颤抖双手抱托奖杯说“我在这里都是托大家的福”的男人,也就只是他了。

呵。即便如此也差那么一年。连冠的年数,比自己可少整整一年呢。

爆豪胜己把思绪化为嗤笑,在雨幕里消散了眉头的皱纹。

“托绿谷出久的福”这种话,绝不会说。

让毛躁绿鬼窝水里继续他的喷泉式哭泣吧。


雨还没停。



*


由于暴风雨封路外加堵车,绿谷出久打盹结束还是在路上。车窗隔音好,但这碍不到街道四下逃窜的行人可显现出的狼狈。

雨滴联络成串布及,朦胧视线。使人又开始困倦了。


租房在一家老屋的阁楼,三角状,顶盖漏雨。一旦半脚踏入雨季,夜晚就转得漫长又难熬。他们挤在摇晃的单人床上,转瞬即塌。乌云悬吊,遮挡星辰。月光清冷,少许露头。

只是稍微舒展,小腿就滑出床榻。于是他缩身,收回,手臂加紧力气搂紧对方,避开地上的摄像机。新织的蛛网融汇于青苔中,映在那双眼里。

那双在长夜里发亮的赤眸里,即便是在让人忧郁的雨夜,也依旧饱含着洋溢灿烂的华年暖光,直把他身上的湿气烤尽。然后被他的眼,他的记忆捕捉,收纳,吞咽,在脑海里回暖复习。

“小胜……”

“绿谷先生?”


他在此时被唤醒,从长夜中被激灵击醒。头脑空荡,手边除了那个奖杯,什么也没有。

一无所有。

他从不觉得他是那位赢家。

“要下车吗?这样的天气不便行车呢。”

费力地眨眼,然后他点头,扔奖杯与旁。



*



诸事不顺。爆豪胜己想。

诸事凑巧。绿谷出久想。


他们面对面,眼对眼。凑桌凑到对方,连咖啡也点的一模一样。

看到那只手就该走的。除了他谁还会有那么蠢的伤疤,除了他谁还会点和自己一样的咖啡,除了他谁还会在这种天气来这种毫无情调的咖啡厅,除了他,除了他绿谷出久,谁还会……

爆豪长叹气,又在半程截止,手摁压太阳穴,忍耐,深呼吸。


“好,好久不见。”

绿谷看着杯口雾气将散,决定先行搭话。

爆豪抬眼瞥他,久违放弃了连珠炮的责骂。从他说要离开开始便已经积攒,时至今日已蓄得自己都无法计数。

他想说,你离开的时候不觉得违心吗?

他想说,你留下的摄像机是几个意思?

他想说,你得到的赏识和笑话似的啊?

想说初遇的惶恐,想说离别的无果,想说破损的镜头,想说遗漏的行李。无论是突如其来的告白,顺理成章的同居,还是无声无息的分别,落寞颓唐的散场。他想说,早就想说了,每次在颁奖典礼见到他,尤其是第一次碰面那次。如果可以,真想一把抓起他那身合体西服的定制领带,一把揪紧把他勒得说不上半句话。

可是真正碰到,面对面可以说话,他却哑了嗓子,什么也做不到了。


“好久不见。”

说到底他也只能说这句话来回应。


“我很早,很早前就想和你见面了。”

“你可能会生气吧,不,一定会生气。当时忽然说出那样的话,呃,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欧尔迈特先生,之后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
绿谷出久垂下头,双手环抱着咖啡杯,指尖滑过上面细小的裂缝。咖啡厅内的钢琴曲换置下首,雨仍在下。

没有人注意到他们,只顾着逃避这场雨。

爆豪看他嘴唇发抖,咬紧,拉拉扯扯拖拖沓沓。说出的话间歇性能听到些,然后一股撞到那双眼。听清了他最后一句的道歉。

嚯,嚯。铺垫是他最讨厌的冗长繁杂。还好自己脑子还清醒,没忘记绿谷出久就是这样的人,无论分别多久都是这样的人。莽撞不计后果,当初告白就是咖啡厅里讨论剧本忽然提出,分别也是核实剧本时莫名插话,现在也一样。

只是“对不起”,能填补什么啊。


“我不接受。”


也是啊。毕竟是自己的问题。

刚迈出第一步,惊雷就把自己的脚步击回了。初次挑战失败,惨败,湿润的天气把自己浸湿了。头发也好心也好,咕嘟咕嘟溺入深沼,绿藻堆堆泡发。叹息声扭曲,悲哀,发出了哀嚎哀叹呜嗷嗷……



*



“除非你做什么补偿。”

“嗯?嗯嗯嗯?”

“嗯个鬼啊嗯嗯怪。”

“我当时真的是没机会和你说我被选中,然后我给你寄信……”

“闭嘴。我不想听解释,我要的是你的行动,行。动。”


复苏,生殖,大批量复制黏贴爆发遍布原野。名为绿谷出久的生物不分动植物四下翻滚,咕噜咕噜咕。他们团团聚合,生成了绿谷先生DEKU先生。绿谷出久直起背眨巴着眼看向对面的爆豪,嘴张张合合。


“我,我,我可以和你合作下一部作品!”

“别因为你拿个破奖就可以瞎得意啊?不就是个破打杂跑龙套的吗?”

“小胜不也就是短篇制作人吗!”

“那和导演也没区别吧?”

“在这么喊下去会被别人看到吧!”

“呸。无论如何,经验看连冠,我比你多一次。是前辈。”

“……明明是同级生……”

“有意见吗混账废久?”

“哦哦久违的废久……”

“哈?”

“不!完全没意见!请爆豪导演指示!”

“垃圾演技毫无建议!”

“怎么能这样一概而论嘛!不公平!”


咔吧,咔吧,指节撇得巨响。好久没这么吵架,再遇上还是无比恼火,这算是绿谷出久的个人魅力?爆豪想到“魅力”一词自顾自干呕不止,一把扯下便签纸丢过去。

扣,扣。抬下巴指示,丢笔。


“说吧。想合作什么,面试。”


绿谷慌忙接住笔,看着便签纸撕痕边角。愣神片刻,飞速下笔。随后抚平折角,双手递过。



*


在电影落幕前,他看着那金色的睫毛颤抖,睁开。极浅色的嘴唇张合,嗓音沙哑。

“你怎么不叫我?天亮了。”他说。

“我想看你睡着的样子。”


他们想拍一部电影,去了各式各样的地方。

他们在拍一部电影,有关各式各样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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